今日说完了话,也饮完了酒,明日便能各奔东西。
她与许瞻彼此猜忌防备十余月,向来是不怎么促膝长谈的。
唯有一次是在他生辰的那夜,那夜她说了许多,但也只有那一回了。
与那一夜相比,今日说的并不算多。
她抬眸向外看去,窗外又下起了雪,
那人按住了她的角觞,手背青青的脉纹清晰可见,“小七,你有些不对劲。”
小七盈盈笑道,“我只是想明白了。”
这酒使她想起了父亲。
饮了酒就好似又回到了桃林山间,父亲牵着她的小手,她提着小竹篓,一双小脚丫踩在厚厚软软的松针上,她呼吸的是秋日松油独特的香气。
踩在厚实的大地上,远比踩在冰凉的铭字砖上更令她觉得自己是鲜活的。
她仍旧想要再饮一盏,那人却不肯松手,垂眸细窥,“明白了什么?”
她想明白了许多,可好似并不能完全对他说尽。
她浅浅笑道,“明白了公子。”
她好似说了,又好似什么都没有说。
但那人并没有再去深究,只是端起了松子酒一饮而尽。
她拾起一只皮色大开的板栗,板栗烤得滚烫,她下意识地便去捏耳朵,胖鼓鼓的板栗在两只手中来回拨弄,她弯唇笑起,“幼时都是父亲来烤,父亲也会烫得捂耳,他会有意逗我,他会说,小七,父亲的手烫疼了,快给父亲吹一吹。”
忆起父亲的脸,她满心欢喜,却又止不住地掉下泪来。
她知道自己不该在今日落泪,亦不该在公子面前落泪。他冒了两个时辰的风雪来,她不该如此扫兴。
可是想到父亲,她便确信自己是有人爱着的。
父亲是爱她的。
若不爱她,又怎么病骨支离了还要一路颠沛送她去大梁呐!
她想,小七不差,小七没有那么差劲,父亲是爱小七的,即便父亲早就不在了,他亦把所有的爱都给了小七。
她有父亲留给她的爱,便不该自暴自弃,自轻自贱。
父亲的爱够她怀念一辈子,她不该被任何人任何事打倒。
正如谢玉所说,她要做比丝还要坚韧的蒲苇。